日本位于亚洲的东部,在世界地理中是一个特殊的位置。记者高野孟在他的著作《世界地图的阅读方法》中,谈到日本的位置时,表达了一个很有趣的观点:如果将地图九十度旋转,把欧亚大陆设计看成是“老虎机台”,那么位于最下面的日本,就像是一个接珠子的“盘子”。

如果用这种被旋转了的视点来考虑问题,连文化的传播路径也可以得到新的解释。

一直以来,人们都认为文化的传播路径,是从罗马经过波斯(今天的伊朗),接着通过“丝绸之路”到达敦煌,再经中国、朝鲜半岛来到日本。也许文化传播的路径大致如此。

但是看一下这张地图,可以想象到,那些标志老虎机珠子落下来的路径有无数条,因此就有无数种可能。当然也会有海上丝路;也有从大洋洲、波里尼西亚漂流而来的各种路径。另外,即使先经过北边的西伯利亚、通古斯文化圈,再经由库页岛,这些珠子也一定会滚落到盘子里。应该还有笔直地穿过蒙古高原后,直直落下来的珠子。日本以下没有任何东西,背后是一片深深的太平洋,这是一个可以接收所有文化信息的位置。

日本一直处于这样一个位置。如果说这是边缘,也很符合实际,但就全世界范围而言,能拥有这么“酷”的格局的地方很少很少。高野孟的观点所提供的这个观察日本的独特方式,令我几乎是恍然大悟。

日本文化所推崇中的简单意象—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配置一点东西的构思方式,即使在亚洲也属于特例。

亚洲的其他地区,即便是一个装饰物也会有繁复、稠密的细节。日本却反其道而行之,讲究简单、朴素。“风雅”、“古色古香”或“留白”,日本文化中的这些审美意识是如何形成的?这些疑问长久以来在我心里得不到完美的答复。但当我看到这张旋转了九十度后的地图时,一切豁然开朗。日本文化就像是一个文化大熔炉,全盘接受了许多种文化。这种状况固然会带来一片混沌,但当日本文化将其设计融合后,就会形成一种奇异的混合一这就是最彻底的简单构思。首先归零,扬弃所有。一无所有中蕴涵所有。每当看到这张地图,我总会有这样的感觉。

日本的审美意识,是以边缘意识平衡了所接受的各种文化感觉后形成的。日本因为地理位置形成的独特文化感受,再加上近代以来日本与世界生成的复杂关系,共同造就了今天的日本。

能出生在这样的地方是一件难得的事。我愿意住在这里倾听全世界的声音。我愿意在这样的地方培育感性之树,让它在这里长到枝繁叶茂。